听过爷祖的讲述，雷雄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。

自从王猛入了都城，就像一条泥鳅钻进水塘，惹得整个水塘都不安生。

以前还只是停留在招人烦上，现在这家伙竟然蹬鼻子上脸，打起了他们这些主子的主意，那还了得。

“爷祖，王猛不知死活，竟敢与我们这些主族争利，我看他是不想活了！这次孙儿东行，在豫、冀等地结识了不少江湖豪客。不若孙儿请他们出面，了结了这个跳梁奴才？”

“不可，雄儿！那人现在可不是好惹的角色，别说你不能把他怎样，就算你能干掉他，那他身后的人也不会饶过我们！”

“他身后的人，又是谁？”

“大王啊！要不你觉得那人怎能在长安城兴风作浪，甚至是杀掉强太后的弟弟都没人能动得了他？”

“你以为没人和你有相同的想法吗？那人现在丝毫无损又是为何？遇事不可只看表面，要善于想想背后。那人雷霆一击，就能把盘踞城中几十年的旧权贵们连根拔起，可见他羽翼已成，今非昔比了。再加上大王站在他一边，此次未对我们动手，也算是仁慈了。”

“雄儿，那人是在警告咱们，所以切不可鲁莽！记住赢家不是笑得最好的，而是笑到最后的。这段时间我们就如他的意，收好羽毛，冬天要来了！”

翌日，万邦大市大堂。吕光接过手下递来的一卷帛书，展开认真的阅读。

“食货市、布锦市……柔然人还是不愿意加入吗？”

当他见到畜力市三甲商号中仍然没有柔然人的身影，不禁皱眉问道。

“回大人，柔然人似乎是与燕国达成了某种排外契约，所以他们并未接受我们的邀请。”

“似乎？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办的事？这么点消息，都打探不出来吗？”

堂内属下听到吕光声音变冷，连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。

“属下无能！柔然那边地广人稀，属下派去的探子无法打入柔然王族内部。而且他们对外来人极其敏感，属下已经接连折损了五六名手下，才打算出这么一点消息……”

“废物，柔然铁桶一块，你不会向燕国派人打探吗？”

“是是，小的愚钝，马上派人再探！”

大堂里的属下是吕光手中情报机构的负责人。这些年来，吕光按照王猛的指示，亲赴各地建立情报网络。

目前他手中掌握的情报人员已经多达几百人，实时将各地情报传回长安，为王猛的决策提供参考。

“咦，这个东来号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
目光落到珍宝市一栏，吕光忽然发现三甲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，于是又停了下来抬眼向下瞧去。

“回大人，这个东来号是这些年在凉州新近窜起的一家商号。多半年来，此号几乎垄断了凉州的玉石市场和葡萄酒市场。”

这一回情报机构的头头赔上了十二分的小心，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奉上。

他的这位主子年纪不大，却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。

情报机构建立后，他已经是第三任负责人，前两任都是无疾而终，凭空就没了踪迹。传言说，都是因为办事不力被吕光抹掉了。

“半年就垄断了凉州，是什么背景？”

“这个……这家商号有点奇怪，他们的掌柜中既有凉州晋侯那边的人，又有梁侯的人，好像是两家的背景都有。”

“噢？刘肃和梁景不是死对头吗？一个小小的商号竟然能两面都靠住，这倒是有点儿意思！”

“凉州，凉州……”

吕光也不知是在与属下说话，还是在自言自语。

他学着王猛，手指随着思绪轻轻敲击着桌面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凉州故人的容貌。

‘你都两年多没消息了，看来真是死在沙海里了。可惜啊，便宜了你小子！’

当日，万邦大市大堂里热闹非凡，筹备司将计划入驻万邦大市各行各业的龙头商号都请了过来，与大家共议下一步的发展。

东来号也在这次邀请之中，夜满贯以掌柜身份坐在次席，而苏和则伴成随从站在夜满贯的身后。

“各位贵宾，近日城中出了些小的变故，惊扰了各位的雅兴。京兆尹大人特意让我与诸位宾客表示歉意！”

“万邦大市一切照旧，预计年节之后各位就可以入驻。今天请大家来，一是赔礼，二是与诸位商议年节后的开业事宜。”

吕光居中，满面春光的做了开场白，下面立刻掌声雷动。

出谋划策者有之，提议献计者有之，各家商号人人踊跃。

半晌，苏和才弄明白，原来这万邦大市是想在年节过后举办一场集中开业大典。

到时，不仅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会到场祝贺，就连秦国大王也会在那一天亲临万邦大市，见证这场盛大的开业典礼。

所以，筹备司邀请所有商号在同一天开张营业。并希望各商号尽量把规模声势搞大，好衬托当天的喜庆氛围。

老板们围着吕光献计献策，苏和等这些随从也趁机凑在一起，互相打听张家给多少例钱，李家有哪些实惠。

苏和挤在各种口音皆有的一众随从中听来听去，也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。

比如，在珍宝市的商户中，规模最大的是来自益州的锦绣坊，据说这家大商号独霸蜀中织锦产业，江南江北大多数上等锦帛制品都是出自他们之手。

居于次席的叫做奇宝斋，总号设在邺城，商号里金银珠宝、绫罗绸缎、漆瓷珍奇无所不包，无所不纳。

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世界，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江湖。

苏和正混在一众小人物中听得津津有味，忽然大堂外传来一阵喧哗。

时间不大，一伙人闯了进来，堂内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投到这伙人的身上。

吕光心里纳闷，老师前几天才血洗旧势力的爪牙，所有旧权贵此刻都该噤若寒蝉才对，怎么还有人敢到他的门前闹事？

分开人群，吕光长身而起，与那伙人中的带头者正好四目相交。

‘怎么是他？！’

见到来人，吕光眉头一皱，随即笑容一展快步迎了上去。

“哎呀，是什么风把雷大少吹到我这小庙里来了，快快，里面请！里面请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