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

说?起来贾教授祖上原先也是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, 别的不说?,当?初贾家在乡里光是田地就有百余亩,其?他的铺子地产也有不少。

解放前夕, 贾教授祖父把家中的大院田地、铺子钱庄古玩字画, 如数上交给国家。

因着贾家在抗日战争中救下了不少游击队队员, 家里的财产也上交了,这才换来一家十几年的安宁, 不过后来wg爆发, 贾教授跟老母亲还是因为出身问题遭殃,给下放到黄土坡吃沙。

当?初贾家给贴封条的时候, 那些年轻学生?带着红袖章把昔日的恩师打倒抄家, 家里值钱家具, 物件都?没了,珍藏的各类书籍也早让贾教授给烧了。

如今贾大娘母子俩身边唯一珍藏,且值钱的物件, 就是一块“麒麟送子”的长命老金锁, 是老贾家的老物件,是贾教授老祖父留下的, 纯金打造,金锁上一个小孩骑在麒麟背上, 手握莲花, 雕刻的惟妙惟肖,下面坠着囍字金片流苏, 厚朴中不乏灵动。

当?初家里抄家的时候, 贾大娘把长命锁藏在家中厨房里的一块砖石后面, 算是给保下来了。

贾大娘本来想把长命锁留给亲孙女,一代一代传下去。

没想到, 她从小疼爱到大的孙女不仅跟家里断绝了关系,其?实这并不足以?让老人家心寒。

毕竟这年代牛鬼蛇神辈出,身处这个变化莫测且暴动的年代,有时候为了活下去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也可以?理解。

最?让贾大娘痛心的是,自家孙女居然?为了保住她的恋爱对?象,而编造了莫须有的谎言来污蔑自己的亲祖母跟亲生?父亲!

俗话说?天下没狠心的父母,只有狠心的儿女。

贾教授跟老母亲面对?亲生?女儿的栽赃,心灰意冷下成全她最?后一次,提着包裹离开了家。

从此后,这个家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。

贾教授在木头箱子里翻找了许久,除了几件破旧衣衫,裤子鞋袜,也真是身无?长物了。

贾大娘看了儿子一眼,转身从炕头稻草席子下摸出方绣花棉手帕,里头就是那块花纹古朴的长命锁。

贾大娘把手帕递给贾教授,贾教授笑了笑,转手给了坐在对?面的林君学,“打开瞧瞧。”

什么东西啊?

林爸正口渴喝水呢,看老朋友莫名?其?妙递过来一个手帕包,顶着满头的问号,林爸打开那方手帕,里头露出麒麟送子的纯金长命锁。

“!“

林爸给惊的差点儿跳起来,手忙脚乱合拢手帕,赶紧塞给贾教授让他收起来。

这年头讲究艰苦奋斗、朴素节约的无?产阶级作风,外头年轻人都?以?穿军绿装为荣呢,老贾莫不是没吃饱肚子,脑子昏头了?

书呆子林爸脑洞大开,看向贾教授的眼光就有些微妙。

贾教授跟林爸当?了多少年的同事加好友了,林爸想什么,他一个眼神儿秒懂,这书呆子想到哪去了?就不能想点好的?

贾教授好笑不已,毫不客气给了林爸一个糖炒栗子,好笑道?,“你个书呆子想啥呢?”

林爸捂着脑袋瓜,委屈唧唧跟贾大娘告状,“贾姆妈,你看老贾又打我!”

贾大娘是上海人,林爸十几岁跟随父母从苏州举家迁到上海定居,叫了贾大娘几十年的姆妈,都?习惯了。

贾大娘也早把林爸当?亲儿子了,心疼地摸摸林君学的脑袋,“没事儿啊,贾姆妈给看看,”说?着还给贾教授打了几下,让他别欺负林爸。

贾教授:“.........”

行吧,会?哭的书呆子有糖吃。

*

贾大娘笑容慈爱,跟林爸讲,让他把这麒麟送子的长命锁给依y向物华 小蔓寄过去,虽不算多贵重,但也算是她贾奶奶的一份心意。

林爸哪能要啊,那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,说?什么也不肯收。

最?后贾大娘佯装要生?气,贾教授在边上帮腔忽悠林爸,最?后林爸不敌,便收下了。

贾教授还打趣,“麒麟送子,寓意多子多福,吉祥如意,老林,你跟秦瑶早些给蔓蔓拿去,说?不定小蔓就三年抱俩,五年抱三,以?后你家可要多几个小囡小囝了,娘也跟着当?太婆了。”

这给贾大娘高兴的,眼角的皱纹都?舒展开了。

林爸也喜道?,“我喜欢小囡,像我长得好看。”

贾教授:“......呸,,你这书呆子脸皮还真厚!”

*

北大荒红星农场。

自从入了秋,东北的天儿冷了下来,农场那一排排的胡杨林落叶纷纷,一片金黄。

农场里的大白菜跟萝卜丰收了,嫂子们喜气洋洋收回来,白菜洗干净腌酸菜,萝卜切成一条一条的,晒在家里的屋顶上,日晒风干,晒成脆脆的萝卜干,跟酱油、蒜末、香油拌在一起,泡一泡,用筷子加起来放在嘴里,吃起来脆辣爽口。

等到十一月初雪来临后,北大荒千里冰封的几个月,漫漫冬日,农场几百口子人吃的就是这酸菜跟萝卜干了,吃口荤的就吃晒在自家廊下的咸鱼干。

没办法,北大荒冬天奇冷,风雪能漫到成年汉子的腰,走路跟傻狍子似的蹦跶,想吃口鲜鱼都?吃不到。

第28节

农场的孩子到冬天学校放假,一个冬天几乎全猫在屋里不出门?。

这整天吃腌白菜、萝卜干的,农场的知青嘴巴都?淡出鸟了。

尤其?是今年农场任务重,修好了江堰又要去挖几百米的河道?,为明年开春灌溉千亩良田做准备。

农场任务重,吃的又跟不上,今天下午外头飘起了秋雨,一群年轻小伙子的身子骨就有些撑不住了,每天天不亮上工,八九点才下工。

回到宿舍,一个个瘫在大通铺上要么起不来,要么嚷嚷着肚子饿。

孙胜洗了脚,肩膀上搭着块破毛巾,手里拎着洗脚盆回来,一进屋就差点儿给熏出去。

呵,这浓郁的臭脚丫子味儿,真窜!

孙胜捂着鼻子,“你们这群家伙儿能不能讲讲卫生?,洗洗你们的臭脚丫子,咋地?想跟恶毒美帝一样搞生?化袭击?”

“大胜子,你小子啥时候这么讲究了?”

“那可不是,咱都?是大老爷们儿,谁嫌弃谁啊。”

“不干不净不洗脚没病!”

“哈哈,木头,你小子挺有才!”

“那是,咱是谁!”

“别吵吵了,队长回来了,快洗脚去,不然?队长削你们,吃不上咱妹腌的香鸭蛋,老子可不管!”

突然?趴在窗户上负责盯梢的小伙子吼了一嗓子,屋里光脚丫子的一群家伙儿立马拎着洗脚盆,趿拉着解放鞋往外跑。

没一会?儿,一个个家伙儿洗的干干净净回来了,一分钟后,林坤顶着满身的风雨进了屋,他丢了一大捆麻袋装的干柴仍在门?口,宿舍没柴禾烧了,他去外头打了麻袋柴回来。

林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风雨的吹打下,一双桃花眼眸又冷又静,他掀开门?帘进了屋,屋里的一群家伙儿老老实实躺在自家的铺位上。

林坤挑了挑眉,舒展长腿坐在铺位上,对?边上的孙胜道?,“怎么了?”

今天这群家伙儿怎么这么安静?

孙胜一边啃着加餐的窝窝头,一边嘿嘿笑,“没啥,坤子,大家伙儿就是馋咱妹腌的鸭蛋了。”

这话音一落,刚才还在假寐的一群家伙儿们就齐刷刷转过脑袋瓜,目光灼灼看了过来。

林坤:“........”

*

这天晚上,林蔓寄给自家老哥的那一坛子咸鸭蛋,给一群贪吃家伙儿消灭了一半。

远在河溪村的林蔓也不知道?,她莫名?其?妙多了二?十来个哥哥。

”........”

老陆家这边儿,家里的鸭蛋一天捡上一回,一回两个,十来天就能攒下二?十来个。

自家下的鸭蛋又大又圆,蓝莹莹分外好看。

不知道?是不是林蔓偷偷给大白小白加营养剂的缘故,有阵子还老是捡到双黄蛋。

这不,今个儿赵春花在鸭窝里捡了两个鸭蛋,其?中一个又是双黄蛋,这给老太太乐的啊,吆喝着今个儿晚上给林蔓和俩崽儿摊鸭蛋饼吃。

老陆家可有阵子没吃白面饼了,铁蛋和妞妞还在炕上赖床呢,自从外头冷了,俩小就不高兴早起了,再加上星期六学校放假,俩小正大光明在炕上赖着。

俩小吃货听了奶奶的话,高兴的一股路从炕上翻起来,光着小脚丫哇哇叫着就要往院子跑。

让林蔓看见了,就板着脸给训了一顿。

铁蛋七岁的娃了,妞妞也五岁半了,虽然?咱教育孩子讲究平等友爱吧,但也不能一味的溺爱。

这俩小家伙儿,不管是夏天还是秋天,下床都?不喜欢穿鞋,有时候铁蛋能光着脚丫子在山上跑一天,这是什么习惯啊。

林蔓一直搞不懂,不过看着村里的小娃儿都?光着脚丫在外头跑,觉得可能是习惯了吧。

这年头大家伙儿都?不富裕,夏天外头又热,穿鞋热的不习惯?

前头林蔓也没觉得这有什么,毕竟外头热嘛,有时候孩子们去后山抓知了要爬树什么的,那都?是吃着脚丫爬,把草鞋拎在手上。

后来村里一个小男娃儿光着脚丫在后山踩到了碎玻璃渣,疼的走路一拐一拐,一路哭着回家来的。

听说?那孩子流了好多血,回到家嘴唇都?发白了,急的家里爹妈抱着孩子就去大队套了骡子车往镇卫生?所?跑。

村里人给吓着了,从那以?后就不让自家孩子光脚丫了。

老陆家赵春花跟林蔓对?俩小也是再三叮咛,这俩孩子平时也是乖,不过有时候太高兴了,就把奶奶和婶婶交代的话忘光光。

林蔓前头就给俩小约法三章,革命小朋友犯错可以?,但是再一再二?不再三,你们现?在还小,在家里奶奶叔叔婶婶能爱你们,疼你们。

可是将来长大了呢,没有规矩不成方圆,原则性问题不能妥协。

俩小这已经是第三回 起床不穿鞋子了,前两回婶婶笑盈盈看着没说?话。

没想到,第三回 撞在了马蜂窝上。

行了,这回不光给婶婶训了,还给罚到院子里站上半小时。

河溪村山后有片野生?栗子林,听村里老人说?,那栗子林得有二?十来年了,几十颗栗子树高大又密集,入秋了,栗子树上成熟的板栗扑簌簌往下掉,村里的老太太小媳妇儿就喜欢去捡来,甭管是回家煮着吃,还是蒸着栗子窝窝头吃都?很香甜。

狗子娘挎了个篮子来了老陆家,赵春花正坐在棠梨树下做鞋呢,见到老姐妹来家,就笑道?,“大上午的,哪阵风把咱们村的大忙人吹来啦?”

狗子娘家里两个孙女一个孙子,最?小的墩子才刚能扶着墙走路呢,这皮小子自从学会?走了,在家连滚带爬到处跑。

有时候,狗子娘一扭头的功夫,就找不到胖小子了。

等狗子娘在家找了一圈儿,才从麦草垛里把胖小子翻出来。

这些事儿,狗子娘没少给老姐妹吐槽。

狗子娘眯眼笑,“墩子这臭小子在家睡了,两个孙女儿跟她娘走姥娘家去了,我老婆今个儿放假哩。前头狗子爹从山上捡来的山栗子,给你家拿来一篮子尝尝。”

赵春花给老姐妹递了个小板凳过来,狗子娘搁了篮子坐下,顺手从箩筐里拿出一只刚糊好的鞋底子,一边寻着针线,一边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儿,这才看到站在院子里,耷拉着小脑袋罚站的铁蛋和小妞妞,顿时稀奇道?,“春花,俩孩子这是咋啦?蔫头耷脑的咋还罚站啦?”

赵春花‘嗨“了声,拿了细钱穿了针,把黑棉线放在嘴里扯下几股,在手里搓了几下,”这俩孩子不听话,让小蔓给罚了。“

狗子娘吃了一惊,“哎呀”了声,“林知青看着温温柔柔的,平时笑眯眯的,还挺会?教育孩子的,这样好,老话说?慈母多败儿,尤其?在咱们乡下,对?孩子就得该疼疼该打打,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儿。“

赵春花哈哈笑了两声,“可不是,其?实啊这养崽子,就跟咱年轻那会?儿养猪差不多,好好吃饭就是好猪,不好好吃饭拉出去宰了吃肉!”

说?着老太太还做了个杀气腾腾的下刀动作。

恰好从厨房出来的林蔓跟俩崽崽儿:“...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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